格蘭坪筆記 Notes in the Grampians

坐在橫越南方的鐵路(the Overland)座椅上
窗外飛掠而過的是維多利亞州西部火山平原的廣袤
努力集中思緒想要好好讀一讀手上的書籍
最後卻掙扎不過昨夜或許是過於興奮而未能好好入睡的疲倦
在疾馳飄蕩的舒適座椅上昏沉地睡去



手上拿著的是前幾日才購入的《物種源始》(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或許這本達爾文(Charles Darwin)1859年的驚世之作
要以全稱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by Means of Natural Selection才能表達他當年的完整意圖
不同於過去在聽到他人在詮釋達爾文的演化學說時
總喜歡強調"全物種"具有單一祖先的這個概念
達爾文其實並沒有很想討論這個所謂最早的源頭是什麼? 具有什麼形象?
他更想傳達的是 在觀察 歸納和整理之間 他所思考的這種過程與機制
也就是書名中的Means而非起源(Origin)
這或許和他不想和教會起直接衝突而模糊焦點有關
但也許更大的原因是來自於他對於學術研究的態度和方法

雖然抵不過疲倦而最終向睡夢投降
清早出發的火車上 還是讀了幾頁這本書的前言
前言裡對於這本書的背景 達爾文理論的行程與時代背景做了簡單的討論
又讓我想起了過去在演化生物學和生物地理學課堂上
回顧著達爾文過往旅程和學說推演的隻字片語
如今埋頭栽進半研究半學習的生活也過了不少日月
看著看著 又有了很多不同的想法

這趟旅程的目的地在墨爾本西方250km
趁著學期中難得的假期前往維多利亞州的植物聖地 - 格蘭坪(the Grampians)國家公園
約有1/3維多利亞州的植物都可以在這裡看到
且正值此地花況最佳的春季 令我充滿了期待

Coach stop at Stawell station
在西部淘金小鎮Stawell等待著前往Halls Gap的長程巴士,週二的早晨整個車站只有我一個人

缺乏交通工具的我 在沒有大眾運輸工具的格蘭坪地區
只能選擇最簡單的方式: 行走
背上了三天簡單的食物 跳上了火車 轉乘長途客運
到達唯一能透過大眾運輸工具抵達的Halls Gap小鎮
雖然最後一天遇到澳洲南部幾十年罕見的強烈風暴而不能走遠
不過這三天的旅程裡 仍然一共走了將近88000步
常常在天黑前的一兩個小時 我只能選擇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速行走
在呼嘯而過的車子旁 奮力趕著在夜幕降臨前回到小鎮

A sunny day at Halls Gap
第一天中午抵達Halls Gap的好天氣,這三天的天氣遠好於預報,應該算是我很幸遇的地方吧

其中第二天為了走到距Halls Gap15公里的舊礦場Heatherlie Quarry
從霧氣朦朧的清晨六點五十開始徒步行走
途中一度迷路 繞路 走到失去信心想要放棄
不過依然在下午抵達了目的地 也看到了不少獨特的植物
最後在路上幸運的遇到了問路的中國留學生搭便車回到了Halls Gap
一天下來依然走了超過40000步(如果沒有遇到便車大概要走到晚上七點而突破60000步了)

Morning at Halls Gap
清晨的格蘭坪地區依舊帶著點夜晚的氣息,鄰近Halls Gap的Mt Zero Road旁蓄水池上方霧氣依舊瀰漫

短時間內大量獨特植物的美麗和資訊
我想應該對我也是帶來不少不同的想法與刺激
總共超過1300張的相片 如今我還沒有整理完一半
夜晚 坐在青年旅館的窗邊 面對著筆記本 卻往往愣著面對著窗外的夜雨
想要記下一些筆記 腦袋裡的思緒卻相當混亂 不知從何下筆
只能簡單的畫著些有趣的植物 一些隻字片語
或許太多太多的資訊 需要慢慢的沈澱 過段時間 至今再慢慢的整理與思索

View from the Pinnacle walk
從海拔1000+m的the Pinnacle walk中途 可以望向腳下的Halls Gap和更遠方的維多利亞西部火山平原

第三天的中午 在陡降的溫度和間歇地陣雨之中
我搭上了返程的客運 帶著些許意猶未盡的遺憾 也帶著不帶後悔的滿足
從Halls Gap返回西部火山平原的路途中
望向雨珠滴濺的窗外 可以看見矗立於西部平原上 高起的格蘭坪地區
或許是這個地區獨特的火山作用 造就了多樣的地形和物種的分化
而讓這個地區充滿了特有的植物相與物種
然而 看著周遭如今早已用作農作或畜牧的廣大平原
我不禁思考著 在這樣大量的地景變化之前 又是什麼樣的景致呢?
格蘭坪地區的獨特有多少是來自地形的豐富?
又有多少是因為地形不適農作受到保護,而僅存於當地呢?
或許 這些獨特的物種 過去也分佈於周遭的平原之上 只是如今早已不復存在?

Thryptomene calycinaLeucopogon thymifolius
Correa aemulaStenanthera pinifolia
一些格蘭坪地區特有或在這裡比較容易看到的植物,順時鐘方向自左上開始Thryptomene calycina (桃金孃科Myrtaceae),Leucopogon thymifolius (杜鵑花科Ericaceae)Stenanthera pinifolia (杜鵑花科Ericaceae),Correa aemula (芸香科Rutaceae)

這或許也是一個身為現今世界的自然學者(Naturalist)要注意的吧
我們的時代早已不同於達爾文當年
達爾文 或者虎克(J. Hooker)他們當年踏上的南方大陸 充滿野性與未經探索的風貌
隨著近兩百年的時間流逝 早已呈現截然不同的地景
現今的自然學者除了不再可能像當年隨行採集(不過相對的如今可以透過相機收集比對)
更需要仔細去思考自己看見的景象 到底有多少不同面向的歷史因素
當年在課堂上看著重建達爾文於小獵犬號上的觀察與思路
在如今實際嘗試走向野外的思緒之中 顯得格外具有價值

在回程的路途上 因著部分火車停駛的關係 轉搭了兩趟長程巴士抵達墨爾本
經過的高速高路上 總有個路牌 令我覺得相當有趣
面對著相反著方向 他寫著"走錯路了 請回頭!" (Wrong way! Go back!)
到底是有多少人會在不知不覺中 逆向開上高速公路呢?
真的會走上這條路的人 多少也有些與眾不同之處吧!

The Pinnacle Lookout
The Pinnacle Lookout,從單獨矗立於Halls Gap之上的The Pinnacle往下望相當的刺激,視野也相當遼闊

在第一天登上The Pinnacle之後趕著於天黑前走回Halls Gap的路上
和一群看來是留學生的旅客同路行走
因為常常駐足拍照或觀察植物 常常被他們超前
但又在他們疲倦休息的時候 又走回他們的前面
在無數個這樣來來往往的循環之後
再一次又再度超越他們的時候 聽到耳邊傳了一句開玩笑的話語:
"He's a machine! He never gets tired!"
沈浸在思緒裡的我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
卻也不禁莞爾 在路途中從未休息的我快要被路人當作機器
我只能暗自心裏苦笑 我可沒有休息的本錢
在這塊難得到達的植物聖地裡 我能做的就是在我還能走的時候繼續行走
在短短的時間裡 盡我所能的看到更多的植物風景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條正確的道路 但我能做的就是盡力往前而行



這篇作為格蘭坪筆記的序言
沈澱了一個月之後終於完成(其實是學校事情和雜事實在有點多)
之後會陸續整理在三天裡的觀察與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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