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 遺落的夢境，迷濛的象徵
今晨的墨爾本，是迷濛的白色一片，
一夜淺眠的我，輾轉於一串漂浮半醒的夢之間，
在苦澀的咖啡香之間，卻是走入了另一個乳白色的迷濛夢境，
過於飽滿的霧氣，清冷地沾溼了微微瑟縮的身體，
迷幻的白色世界，看的不是很遠，熟悉的街道也變得些許陌生。
坐上了公車，望著窗外，
朦朧間思緒飄蕩，恍惚回到了林口台地：那是高中北上求學的我，
在車過林口之時，總於幽暗的客運座椅間，自那些沉沉的夢裡睜開雙眼，
梅雨未曾歇息的春季，那片紅土與大樓反覆疊加的新興市鎮總是白色的，
那也是我永遠也摸不清的。
墨爾本的雨季於冬，相比於台灣的雨季於夏，
跨越了赤道線的兩端，卻也是同在五月之間沾染了白色的氣息，
還有，是那些略帶哀傷與陰鬱的溼冷，或許亦是相同的。
乍到基督城的清晨，在雅芳河(Avon River)畔，迷濛的霧氣是此刻基督城唯一清醒的行者。
然後我想到了初至南島的那天清晨，
天未明，我在基督城(Christchurch)的街道上，看著迷茫的霧氣流淌，
巴士從漆黑的機場搖盪中駛來，卻未料到青年旅社的前台未開，
只能提著行囊，坐在雅芳河(Avon River)畔，
惺忪地望著這尚未甦醒的城市，我亦似尚未從夢境中清醒，如他，
飄蕩的朦朧如夢中的囈語，低聲向我呢喃著一座城市的輕柔。
我卻未知，這樣的雨霧將是我走過南島的基調，
帶著點飲滿薄霧的宿醉，而傾盪在夢境與象徵之間。
基督城西郊的蒙納維爾(Mona Vale)或可說是基督城秋景的縮影，色彩斑斕的花園在雨霧中刷洗出散不開的秋意。
基督城是座花園之城，遍植來自歐洲的各種落葉樹於秋季的迷濛間渲染著城市的色澤，
以一身的血紅抑或黃橙，迎來遊人的讚嘆與驚奇，
紐西蘭絕大多數的原生樹種，在高山冰河林立的南島卻都是常綠而不季節性落葉，
島嶼的秋景絕美，絕美的卻是來自歐洲的秋季印象，
橡實(Quercus sp.)懸垂在清淺的雅芳河畔，沾染了晨霧與露珠，那是種北半球的秋夢；
清晨的霧氣中，基督城或顯現了不尋常的面容，一切，
城市的一切仿若街漂浮於霧氣之中，唯有當你走近，才會揭開那一層輕而薄的面紗。
2011年大地震後的基督城大教堂，可能不再整修，殘破而散落的建築依舊靜臥於基督城的中心。
然而在半日的短暫的秋陽之後，雨水又再度包裹了這座城市，
精巧的花園，街頭的塗鴉，總是帶著點晦暗的色澤，
近兩百年前的英國移民，挑選了這處位在坎特伯利(Cantebury)大平原中央的近海之處，
置換了平原蓊鬱的地景，重新定義了所謂的自然美感，
卻未曾料想到蜿蜒的斷層，不安份的埋藏於這座城市原野深處，
2011年的兩次地震，震垮了不再復建的城市靈魂: 基督城教堂，
僅留下了一座處處等待重建的散落城市；
而在陰霾與雨水之間，似乎更暈染出一種鐵灰而深層的情緒，
那是在歷史與動盪間，遺落的夢境；在濃霧與雨珠間，迷濛的象徵；
細細撫觸，卻發現它意外的帶著，一種有點頹然的希望。
透著車窗，雨珠滑落在潔淨的車窗，為本該清晰而鮮明的景物，分割，磨砂，打霧。
我在雨霧中，乘著高山景觀火車TranzAlpine穿越山脈向西前行，
雨珠畫過車窗，分割而打磨著窗外掠過的景物，
票價令人淌血的景觀火車，加載著一節兩側開放式的觀景車廂，
卻因著寒冷與水氣而讓眾人卻步，
直到傳聞中景色最好的路段，才三兩瑟縮在窗口看著南島的峽谷與高山，
雨霧不歇，霧氣籠罩在南阿爾卑斯山脈(Southern Alps)色彩分明的高山原野，
禾草原在這個季節是橙褐色的，密林裡滿是如墨般深沉的羅漢松科植物(Podocarps)，
大河橫斜，緩緩流淌間是帶著點玉石色澤的天藍，
薄霧飄散，真如夢境般迷濛，
最煞風景的唯有偶見三兩的牛羊，他們啃噬著，
如今碩大而不會飛的鴞鸚鵡(kākāpō)已經黯然退出了這座夢裡的天堂。
紐西蘭僅存的數條長程鐵路如今都已專型為景觀鐵路，奔馳著以自然景觀著稱的紐西蘭野地。
抵達西海岸的格雷茅斯(Greymouth)，依舊浸潤在雨水的濕漉之中，
我住在名為諾亞方舟(Noah's Ark)的旅社，真如諾亞的方舟，
困於雨水包圍之間，只能掙扎的踏著濕透的步伐，企圖走在小鎮的街上，
穿過了南島的脊梁，我才發現自己正巧逃離了南襲的氣旋庫克(Cyclone Cook)，
在我乘車向西的同時，基督城正被迫迎接這個水氣飽滿的不速之客，
在旅社的窗前，望著已然麻痺的雨霧，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想著一些詭譎的象徵，庫克，一個何其諷刺的名，
或許，我正感受著氣旋庫克風暴般的席捲而來，
正若，當年那船長名為庫克與隨其而來如暴風的改變與拓殖，
在以他為名的旋風之中，奧特雅羅瓦(Aotearoa)自此轉身而成紐西蘭(New Zealand)，
我在陰雨的旅社寫著筆記，想著，這片土地和這個名字永遠難以擺脫的糾纏。
深柱夢草(Nertera granadensis)，似乎只屬於夢境的植物，在西海岸的雨霧之中，幽微的林下遍地灑落。
沿著西海岸北上，普納凱基(Punakaiki)的公路貼海而行，
各式石灰岩質峭壁聳立，宛若台灣東海岸的蘇花段，
順著地圖一望，卻不禁啞然失笑，
旅社旁濃密海岸雨林裡，蜿蜒出向著海灘而行的是"楚門步道"(Truman Track)，
這可否又是另一個諷刺的象徵，
我在時緩時歇的雨中，穿行於林間，
卻驚訝地在潮濕飽滿的林下苔蘚之間，發現一地灑落的暗紅果實，
透著過於飽和的雨珠，透著晶瑩的紅色光澤，
夢草屬(Nertera)的植物，果真該屬於一趟夢境般的旅程，
在名為楚門的世界裡，
長滿了遍地的深柱夢草(Nertera granadensis)，
一種台灣稀有罕見的植物，似乎帶著點格外不同的意涵，
這又是一場何其真實又虛幻的大型實境秀，以世界為名，
在或許更為真切的夢境與象徵之間飄蕩，如那城市清晨的薄霧，染脫出那些壓抑著的一切。
墨爾本機場的夜，航廈的燈光在落地窗上探向遠方光點寂寥的暗夜，墨爾本機場雖然忙碌，卻總是有種孤寂的感受。
然後我想起在這趟如夢似幻的南島之行前，
那個接近午夜的墨爾本機場，
穿過重重關卡，第二次離境，是少了些憂慮和慌張，
穿過重重人潮，這兩次的離境，卻都是朝著更遠的彼方，
廉價航空的登機門，總在墨爾本這個說來也不大的國際航廈末尾，
蜿蜒的航廈通道，是刻意誘著旅人光顧商家，
卻也讓每一架將際遠行的飛機，透著暗夜的落地窗發出微微幽光，
屏幕上不斷刷新著，那些我或熟悉，或陌生的目的地，
坐在旅客稀疏的候機區座椅，望著落地窗外雨珠飄落的墨爾本暗夜，
忽然心頭湧上了一股強烈的鄉愁，
熱辣的直近眼眶，我趕緊抬手按了按，不再去看向那窗外寂寥的燈光，
那一夜，也有航班向桃園而飛，
而我大概是第一次，真正的，如此的，想家了吧。
一夜淺眠的我，輾轉於一串漂浮半醒的夢之間，
在苦澀的咖啡香之間，卻是走入了另一個乳白色的迷濛夢境，
過於飽滿的霧氣，清冷地沾溼了微微瑟縮的身體，
迷幻的白色世界，看的不是很遠，熟悉的街道也變得些許陌生。
坐上了公車，望著窗外，
朦朧間思緒飄蕩，恍惚回到了林口台地：那是高中北上求學的我，
在車過林口之時，總於幽暗的客運座椅間，自那些沉沉的夢裡睜開雙眼，
梅雨未曾歇息的春季，那片紅土與大樓反覆疊加的新興市鎮總是白色的，
那也是我永遠也摸不清的。
墨爾本的雨季於冬，相比於台灣的雨季於夏，
跨越了赤道線的兩端，卻也是同在五月之間沾染了白色的氣息，
還有，是那些略帶哀傷與陰鬱的溼冷，或許亦是相同的。
乍到基督城的清晨，在雅芳河(Avon River)畔，迷濛的霧氣是此刻基督城唯一清醒的行者。
然後我想到了初至南島的那天清晨，
天未明，我在基督城(Christchurch)的街道上，看著迷茫的霧氣流淌，
巴士從漆黑的機場搖盪中駛來，卻未料到青年旅社的前台未開，
只能提著行囊，坐在雅芳河(Avon River)畔，
惺忪地望著這尚未甦醒的城市，我亦似尚未從夢境中清醒，如他，
飄蕩的朦朧如夢中的囈語，低聲向我呢喃著一座城市的輕柔。
我卻未知，這樣的雨霧將是我走過南島的基調，
帶著點飲滿薄霧的宿醉，而傾盪在夢境與象徵之間。
基督城西郊的蒙納維爾(Mona Vale)或可說是基督城秋景的縮影，色彩斑斕的花園在雨霧中刷洗出散不開的秋意。
基督城是座花園之城，遍植來自歐洲的各種落葉樹於秋季的迷濛間渲染著城市的色澤，
以一身的血紅抑或黃橙，迎來遊人的讚嘆與驚奇，
紐西蘭絕大多數的原生樹種，在高山冰河林立的南島卻都是常綠而不季節性落葉，
島嶼的秋景絕美，絕美的卻是來自歐洲的秋季印象，
橡實(Quercus sp.)懸垂在清淺的雅芳河畔，沾染了晨霧與露珠，那是種北半球的秋夢；
清晨的霧氣中，基督城或顯現了不尋常的面容，一切，
城市的一切仿若街漂浮於霧氣之中，唯有當你走近，才會揭開那一層輕而薄的面紗。
2011年大地震後的基督城大教堂，可能不再整修，殘破而散落的建築依舊靜臥於基督城的中心。
然而在半日的短暫的秋陽之後，雨水又再度包裹了這座城市，
精巧的花園，街頭的塗鴉，總是帶著點晦暗的色澤，
近兩百年前的英國移民，挑選了這處位在坎特伯利(Cantebury)大平原中央的近海之處，
置換了平原蓊鬱的地景，重新定義了所謂的自然美感，
卻未曾料想到蜿蜒的斷層，不安份的埋藏於這座城市原野深處，
2011年的兩次地震，震垮了不再復建的城市靈魂: 基督城教堂，
僅留下了一座處處等待重建的散落城市；
而在陰霾與雨水之間，似乎更暈染出一種鐵灰而深層的情緒，
那是在歷史與動盪間，遺落的夢境；在濃霧與雨珠間，迷濛的象徵；
細細撫觸，卻發現它意外的帶著，一種有點頹然的希望。
透著車窗，雨珠滑落在潔淨的車窗，為本該清晰而鮮明的景物，分割，磨砂，打霧。
我在雨霧中，乘著高山景觀火車TranzAlpine穿越山脈向西前行，
雨珠畫過車窗，分割而打磨著窗外掠過的景物，
票價令人淌血的景觀火車，加載著一節兩側開放式的觀景車廂，
卻因著寒冷與水氣而讓眾人卻步，
直到傳聞中景色最好的路段，才三兩瑟縮在窗口看著南島的峽谷與高山，
雨霧不歇，霧氣籠罩在南阿爾卑斯山脈(Southern Alps)色彩分明的高山原野，
禾草原在這個季節是橙褐色的，密林裡滿是如墨般深沉的羅漢松科植物(Podocarps)，
大河橫斜，緩緩流淌間是帶著點玉石色澤的天藍，
薄霧飄散，真如夢境般迷濛，
最煞風景的唯有偶見三兩的牛羊，他們啃噬著，
如今碩大而不會飛的鴞鸚鵡(kākāpō)已經黯然退出了這座夢裡的天堂。
紐西蘭僅存的數條長程鐵路如今都已專型為景觀鐵路，奔馳著以自然景觀著稱的紐西蘭野地。
抵達西海岸的格雷茅斯(Greymouth)，依舊浸潤在雨水的濕漉之中，
我住在名為諾亞方舟(Noah's Ark)的旅社，真如諾亞的方舟，
困於雨水包圍之間，只能掙扎的踏著濕透的步伐，企圖走在小鎮的街上，
穿過了南島的脊梁，我才發現自己正巧逃離了南襲的氣旋庫克(Cyclone Cook)，
在我乘車向西的同時，基督城正被迫迎接這個水氣飽滿的不速之客，
在旅社的窗前，望著已然麻痺的雨霧，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想著一些詭譎的象徵，庫克，一個何其諷刺的名，
或許，我正感受著氣旋庫克風暴般的席捲而來，
正若，當年那船長名為庫克與隨其而來如暴風的改變與拓殖，
在以他為名的旋風之中，奧特雅羅瓦(Aotearoa)自此轉身而成紐西蘭(New Zealand)，
我在陰雨的旅社寫著筆記，想著，這片土地和這個名字永遠難以擺脫的糾纏。
深柱夢草(Nertera granadensis)，似乎只屬於夢境的植物，在西海岸的雨霧之中，幽微的林下遍地灑落。
沿著西海岸北上，普納凱基(Punakaiki)的公路貼海而行，
各式石灰岩質峭壁聳立，宛若台灣東海岸的蘇花段，
順著地圖一望，卻不禁啞然失笑，
旅社旁濃密海岸雨林裡，蜿蜒出向著海灘而行的是"楚門步道"(Truman Track)，
這可否又是另一個諷刺的象徵，
我在時緩時歇的雨中，穿行於林間，
卻驚訝地在潮濕飽滿的林下苔蘚之間，發現一地灑落的暗紅果實，
透著過於飽和的雨珠，透著晶瑩的紅色光澤，
夢草屬(Nertera)的植物，果真該屬於一趟夢境般的旅程，
在名為楚門的世界裡，
長滿了遍地的深柱夢草(Nertera granadensis)，
一種台灣稀有罕見的植物，似乎帶著點格外不同的意涵，
這又是一場何其真實又虛幻的大型實境秀，以世界為名，
在或許更為真切的夢境與象徵之間飄蕩，如那城市清晨的薄霧，染脫出那些壓抑著的一切。
墨爾本機場的夜，航廈的燈光在落地窗上探向遠方光點寂寥的暗夜，墨爾本機場雖然忙碌，卻總是有種孤寂的感受。
然後我想起在這趟如夢似幻的南島之行前，
那個接近午夜的墨爾本機場，
穿過重重關卡，第二次離境，是少了些憂慮和慌張，
穿過重重人潮，這兩次的離境，卻都是朝著更遠的彼方，
廉價航空的登機門，總在墨爾本這個說來也不大的國際航廈末尾，
蜿蜒的航廈通道，是刻意誘著旅人光顧商家，
卻也讓每一架將際遠行的飛機，透著暗夜的落地窗發出微微幽光，
屏幕上不斷刷新著，那些我或熟悉，或陌生的目的地，
坐在旅客稀疏的候機區座椅，望著落地窗外雨珠飄落的墨爾本暗夜，
忽然心頭湧上了一股強烈的鄉愁，
熱辣的直近眼眶，我趕緊抬手按了按，不再去看向那窗外寂寥的燈光，
那一夜，也有航班向桃園而飛，
而我大概是第一次，真正的，如此的，想家了吧。
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