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蘭花雜談(2): 與你相遇在花季的兩端

要和一株野生蘭花,甚至是其他野花
相處在一整個花季的時間,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任務
從花苞、微開、盛開直到凋零與結實
伴著同一群植株走過最美好的那幾天甚而幾個月的時光
通常需要天時地利與人和兼具
墨爾本周遭的蘭花於我,都時常難以達成
更別提在漂泊旅途間,那些短暫而美麗的相遇

然而,卻有一群岩石上的蘭花
在美麗的機遇巧合下,和我相遇在花季的兩端

Rimacola elliptica

藍山國家公園(Blue Mountains National Park)溫特沃斯瀑布(Wentworth Falls)岩壁旁的青石蘭(Rimacola elliptica)

青石蘭(Rimacola elliptica, Green Rock Orchid)是一種只生長在新南威爾斯州的蘭花
七月中旬,當我自黃金海岸沿著澳洲東南一路難下
他則是在藍山國家公園溫特沃斯瀑布(Wentworth Falls)旁的陡峭岩壁上
也展開了新一年的花季,伸展出花梗,吐露出泛著青澀的苞片
溫特沃斯瀑布既是瀑布的名,也是一旁小鎮的
據稱傑米森峽谷(Jamison Valley)是達爾文(Charles Darwin)當年少數走過的澳洲內陸
如今沿著簡樸寧靜的瀑布小鎮,修築了一條沿著傑米森溪(Jamison Creek)蜿蜒的達爾文步道
沿著這條幽靜的小徑,我第一次真正踏進了澳洲的原生林地(泛稱bush)
在震驚與陶醉中,緩步走向步道盡頭的溫特沃斯瀑布

Upper Wentworth Falls
從溫特沃斯瀑布底部向上望去,高達187公尺的瀑布氣勢滂礡,傑米森溪在此驟降流入峽谷

行至瀑布頂端,才是各式延伸步道的開端
然而七月的藍山,透著夜晚接近零度的低溫,陽光也不願久留
傍晚五點已近昏黃,我也只能戛然扼脘
然而沿著瀑布邊的峭壁而下的一小段"國家通道"(National Pass)而行
峭壁邊在寒冷中已然開始綻放的野花,卻已是讓我目眩神迷了

Rimacola elliptica
七月,還是雪梨地區透著寒冷的冬季,青石蘭正準備展開新一季的美麗綻放

幾株青石蘭就這樣,悄然綴在峭壁間一片潮濕的凹壁
帶著不甚起眼的色澤望著來往的遊人,而無人過問
我亦不知其名,僅是隱隱覺得這幾片厚實的葉片有著蘭花的氣息
就這樣拍下他的身影,卻是把注意力放在生於左右的叉葉毛氈苔(Drosera binata)了
和路人閒談那樣貌奇特的食蟲植物,坐在一旁的岩石上,望著壯闊的峽谷向晚
而他,就這樣在我的電腦裡靜靜的沉寂了數個月的時間

Drosera binata Leptospermum squarrosum
Styphelia tubiflora Sprengelia monticola
七月初訪,峭壁上的各式新奇植物: 左上為叉葉毛氈苔(Drosera binata),當地的自然觀察社群過去尚未觀察到這個族群/物種;右上為桃金孃科的桃花薄子木(Leptospermum squarrosum);左下為杜鵑花科的管花垂釘石楠/紅五角(Styphelia tubiflora);右下為同是杜鵑花科的岩曇石楠(Sprengelia monticola);有不少為侷限藍山地區分佈的物種。

直到數個月之後,偶然在Flickr的藍山原生植物群組裡看到了這個熟悉的身影
近乎相同的角度,相同的位置,令我瞬間驚呼: 那就是與我相遇的同一群青石蘭!
正值花季,一整個花序的花朵盛綻,十數朵相聚而生,而花梗承載著這樣的繁茂而低垂
載著數個月困惑的我,終於知曉其名與故事
相片裡的背景依稀可以看見稀疏的旅者,卻也是來往依舊
一樣不起眼的青綠色澤,悄然隱身在峭壁的一抹暗綠之間,而不為人注意

Alania cunninghamii Bauera rubioides
Epacris microphylla Sprengelia monticola
十一月再訪瀑布,峭壁植物些許更替: 左上為澳韭蘭科(Boryaceae)的Alania cunninghamii,本科僅有兩屬,此種又是這個科的唯一物種;右上為火把樹科(Cunoniaceae)的寬茜草葉長綠枝花(Bauera rubioides);左下為杜鵑花科的小葉澳石楠(Epacris microphylla);右下為七月也曾見到的岩曇石楠(Sprengelia monticola),是少數和青石蘭一樣與我相遇在花季兩端的花朵。

原以為我和他的緣分僅此而已,卻也算是未留遺憾了
不過未料到十一月底期末大考結束,意外之間卻又乘著夜車北上雪梨(詳見文章)
其中三天,我留給了似乎有點熟悉的藍山
選擇了完整的一天,挑戰了從知名觀光小鎮卡通巴(Katoomba)穿約傑米森峽谷而終於溫特沃斯瀑布的Kedumba Pass
已然是春末的藍山雖然依舊絢麗,卻帶著點炙熱陽光的灼燙
幾度近乎行至無力的我,仍舊毅然決定在傍晚七點時分,繞經瀑布旁那熟悉的峭壁
好似隱然間,我和這未曾親睹花顏的青石蘭有著不應違背的約定

Rimacola elliptica
從峭壁邊緣望去,與花季彼端相遇時類似的角度,花朵如今已然凋零而結實

然而總怕這樣的想像是一廂情願的,我的到來在花季的尾端
只怕這在花季兩端的相遇,最終僅是徒留望著枯萎花莖的想像和遺憾
走進熟悉的國家通道(National Pass),在峽谷的晚風裡前行
看見那從峭壁悄然而生的花序時,內心一陣激動與興奮的情緒翻騰
那臉上或肢體上的舒張,或許是讓過路的健行者都有些詫異了
雖說三兩多於花莖上的花朵已是不如盛花期間繁茂
卻也是讓我滿足了花季彼端時那美麗的想望

Rimacola elliptica
從峭壁延伸而出的花序,花季末尾的十一月時節裡,三兩花朵雖已不如盛花期間繁茂,卻未和我失約

青石蘭(Rimacola elliptica)為岩生蘭,幾乎僅生長於藍山國家公園的砂岩峭壁上[1]
孤身一種位於這個單型屬之內,和他相近的一些蘭花是澳洲俗稱"喙蘭"(Beaks)的種類
花序可以長達25公分,而單花序上至多可生長到18朵
就花瓣形態而言,算是很典型的轉位/倒生(Resupinate)蘭花
關於他傳粉者的研究觀察與故事近乎為零
過去沒有報導過他的花具有香氣或者生產花蜜[2]
有些作者認為/觀察到他可能是透過小型黑色的wasp來傳粉[2][3]
也有人從標本館的採集具有低比例的果莢推斷他應該不會自發性自交[2]
然而這種蘭花究竟是藉著什麼本領來繁衍,依舊是個未知的謎

Top of the upper Wentworth Falls
站在瀑布頂端,望前幾步路就是187公尺的驟降,夏季戀棧於世界的陽光在傍晚七點時分仍閃耀在傑米森峽谷之上

站在溫特沃斯瀑布頂端,雖然晚了七月的那個日子兩個鐘頭,此時依舊是昏黃之時將至
四個月的時間,拉長了日光,拉長了我在藍山探索的時間
陽光映在傑米森溪上,成了美麗的光影
看著同樣的景緻,同樣的蘭花
隨著季節與時間的推移,展現了不同的面貌
也讓我不禁細細想著這段有些忙碌,或許充滿挑戰的時間
自己對於週遭植物的認識也全然不同
不同的心境之間,是否也有些事情隨之消逝或變換了?

Dendrobium striolatum
藍山國家公園內樣貌獨特的石斛蘭: 條紋葉石斛(Dendrobium striolatum)花季已過,徒留我在岩壁邊望著他們豐碩的果莢(攝於Medlow Bath)

七月中
帶著滿懷的忐忑和未知
我走過等待綻放的藍山
十一月底
在烈日艷陽之下
我又重新認識了花季末了的藍山
而在這花季的兩端
我或許錯過了許多精彩綻放的野花與驚奇
然而在岩縫間綻放的青石蘭
帶著一樣低調而清麗的色澤
卻也是未與我失約了


Illustration of Rimacola elliptica
溫特沃斯瀑布的地理相對位置(雪梨西方65公里的藍山國家公園)以及雖然沒有要介紹花部型態還是簡單描繪的青石蘭花部示意圖


[1] PlantNET (The NSW Plant Information Network System). Royal Botanic Gardens and Domain Trust, Sydney. http://plantnet.rbgsyd.nsw.gov.au [1st April 2017]
[2] Pridgeon A. M., Cribb P. J., Chase M. J., Rasmussen F. (2001) Genera Orchidacearum: Volume 2. Orchidoidea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Oxford)
[3] Van der Cingel N. A. (2001) An Atlas of Orchid Pollination (A.A.Balkema: Rotterd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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